咱们四川人有一条新谜语叫做：“白天没鸡吧事，晚上鸡吧没事；白天飞鸡吧忙，晚上鸡吧飞忙。”——分别猜两种人。谜底是：成功人士和不成功人士。今天起床后，我发现自己还真没鸡吧事，正觉得无聊，我的哥们喻批垮打来电话问，有一个画展，当代艺术，去不去？这才想起前几天自己也收到过同一份邀请。

近年来，对于画展，尤其是所谓“当代艺术”展，我一改青年时代愚蠢的热情，一般不大去看，邀请者在受了几次打击后，便不肯再浪费帖子了，所以，我接到的这一类邀请越来越少，这一次纯属意外。我想，既然没鸡吧事，闲着也是闲着，不如今天就去瞧一瞧。

成都连日桑拿天，热得心烦，不过昨夜下了一场大雨，今天还细雨溕溕，一路上，凉风灌进车窗，身体爽，精神畅。我希望把这种心情保持到最后，于是，明知虔诚不起来，还是强迫自己怀着虔诚的心情走进了画廊。

这是几个人的联展，展品不多，但种类齐全，墙上有画，有影像，地上有装置。……我以为，经过了艺术市场的泡沫，经过了金融危机，这鸡吧当代艺术总该有点醒悟了吧。不过，除了有个别影像加装置还有稍许的新鲜感外，看了这里的其他东西，我唯一克制不住的就是失望，把刚才来时的那点好心情全给吹散了，把刚才那点期望值全给堵回去了：还是机器战警、色女郎一类的成人卡通，还是死人一样的炭精像调子，还是空洞的技巧加扭捏的深沉……相比之下，那些前来捧场的来宾，那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，那些彼此寒暄的帅哥、怪男、美女，那杂沓的人流和龙飞凤舞的签名，以及所有道貌岸然的江湖大哥，骗子龙套，倒显得生动多了。

凡是画展，开幕酒会是最热闹的，其实，大家不是来看画的，而是来访人的，各打各的算盘，各怀各的鬼胎：美女以及还没有成气候的艺术家希望碰到成功艺术家，而成功（艺术家）人士一心只想碰到美女。今天，在一位知名艺术家（江湖大哥）座旁，就有一大帮这样的牛鬼蛇神在那里卖力地媚笑着。

画廊分楼上楼下两层，下层是展厅，上层是酒吧。据我观察，来宾在签下大名后，如果还委屈自己在展厅转上一圈，那是因为他运气不佳，与刚好熟识的参展作者撞了个正着，不得不耐着性子还之以礼；碰到作者不在场时或不认识时，心里未免一亮，赶快提速上楼，那里堆着各路神仙、挤着美女小蜜，那里才是大家真想朝圣的地方……

经历了两种氛围，对比楼上楼下，我忽然感到自己好象是来参加了一次典型的中国式吊丧活动：一边是冷清的灵堂，一边是热烈的麻将和成都人命名的“冷啖杯”，觥筹交错，灯火辉煌。陶渊命诗曰：“亲人或余悲，他人复已歌。”老陶写得还有点客气，照我的经验看，应该是“他人欢歌来，笑任亲人悲。”有着死人般调子的“当代艺术”寂寞地挂墙上，孤独地躺在地上，身体木僵，脸无知觉，任凭一拨又一拨来宾扑到作者跟前，握手、致意、吐出吊丧似的赞词，然后绕场一周，接着如释重负地急奔上楼，加入江湖大聚会……看着眼前的情景，我感动了，不禁口占一绝：“今见众人入画廊，似曾相识进灵堂。”做出这首诗后，我开始佩服自己的才华了，我想，多么押韵啊！

2009年6月2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