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世纪十年就要过去了,每当十年一过,我们都有一种心理诉求,想知道、想感知过去的十年是什么样的十年,特别是对于今天的艺术,虽然众声喧哗,但还是愿意认定一种观点,来清晰地谈论这十年。
这十年,是中国的艺术走向多元、多样、驳杂的十年;艺术,从广泛的层面上进入了公众的视野,它既源于中国本身的艺术的壮大,也源于经济规模的发展。这十年,如果对艺术影响更大的有什么,经济与市场化应该说最大、最多。一是艺术市场逐渐成形,各种和艺术有关的市场机制都已建立和在发展,如画廊、拍卖、专业媒体、收藏等。二是艺术的类型和媒介差不多都出现在中国艺术家创作的范围内,艺术的风格、样式、手法应有尽有。三是艺术从业人士逐年增加,一大批新的血液进入到这十年的中国艺术现场中、体系中,使得今天的中国艺术被推动得波澜壮阔。
但是,十年将逝,在真正意义上要留下来的艺术有哪些,或哪些更具有中国的当下性和时代性,的确是我们要思索的,甚至要严厉地思考。
经济规模发展,不等于经济质量发展,不等于生活内涵提高。同样,艺术市场化、艺术规模扩大,也不意味着艺术的批评意义更多、更高。艺术进入现代以来,一直寻求艺术的理由和艺术的意义,也就是说艺术并不是单纯为了艺术而艺术。这一点在市场化面前被忽视了。市场也要分类,它并不解决艺术的意义问题,虽然画廊机构解决了艺术的流通问题,但解决不了艺术的终极价值和意义所在。艺术的意义还是在于它本身与人、与社会、与历史、与政治的关系。没有了后者的关联,则没有了艺术的必要。今天的艺术不能因为市场化、不能因为职业化,而仅仅归类为一种类似产品的生产或制造。无论中国抑或海外,作为一种批评的现代艺术史,依然关注那些充满视觉能力、充满思维智慧、充满观念挑战的艺术。
中国这十年的经济发展,并不意味着天下美满、社会进入到乌托邦的伊甸园里,而是仍然充满了社会焦虑、社会冲突、敏感管制、阶级分化。艺术作为敏感的观念器皿,理应对此作出反应。反应既可能是身体的反应,也可能是意识判断的反应,其中最主要的是作为艺术家是一种意识主体的个体化反应。这种反应不是问题的答案,也不是艺术的目的,而仅仅是艺术存在的过程和诉求意义的对象。
所以,我们认定那些具有直面意识形态化的东西,是有意义的艺术。而意识形态化,正是一种具有反思能力的艺术所要对抗的。艺术之于意识形态化,是指它既可能直接反思意识形态,也指它反对那些模式化、样式化、商业化等一切流行化的东西。这一点,恰恰是现代历史赋予给艺术的一种特殊权利和智慧(虽然现代主义也成了一种强制的意识形态),它可以抵制任何的样式,也可以嘲弄任何的僵化,也可以反对艺术而被“艺术化”。
意识形态是一种魔咒,既有政治层面的,也有经济、符号层面的。凡是我们意识里已经没有分别的东西,都是意识形态化的结果,既被历史同化,也被文化同化,而今更被商业同化,同化的结果,是我们都成了无差别、无个性、无思维的异化物。而艺术反意识形态化,就是用被现代历史赋予的天然权利去执行反异化的任务,越是能够自觉地(偶然地不自觉地)反思被同化、被异化的地方,则越能体现一种现代艺术的意义,一种批判的意义。
今天的艺术如此驳杂,不等于没有差别和区别;我们重视的,仍然是那些有能力反思和对峙意识形态化的艺术。无论叙事与反叙事、个体与集体、理性与经验、美学与反美学,其背后如果有一条针对的意识形态丝线,就会是这十年中应该被关注与记住的艺术。 |